国务院防疫优化措施“新十条”实施两周后，全国放开管制，多种疫情呈现严峻态势。

今年2月至4月，香港也经历了疫情高峰，引发医疗挤兑。 据香港媒体报道，以截至2022年3月6日的7天滚动平均值计算，香港每百万人口的新冠死亡人数为25.5，是美国的5倍以上，居牛津大学维护的全球新冠死亡率统计表首位。

香港特区政府公布的数据显示，从2021年12月31日开始并持续至今的第五波疫情中，截至2022年12月21日，死亡人数为11076人。 迄今发生的4起疫情中，香港卫生署卫生防护中心报告的死亡病例只有213例。

在第五波疫情中，香港调整防疫方针，从“圈地”降至零，逐步向以“减少重症、减少死亡、减少感染”为重点的有序开放转变。

面对医疗挤兑现象，香港做了什么？ 对于高危人士，香港有哪些保护措施？ 目前内地与香港的第五波疫情有何相似之处？ 新京报记者为此专访了香港呼吸系统专科医生梁子超。 他分享了香港的经验和教训，说：“希望内地不要走香港的弯路。”

梁子超表示，香港防疫方针的调整，是把抗疫线从社区退居医疗系统，尽量延缓病毒传播，为老人和长期病患争取接种疫苗时间，加快防疫物资供应，做好医疗系统分流

梁子超认为，从香港以往的经验教训看，内地做好分流分治、保障医疗体系是最重要的。

另外，特别重视接种疫苗。 梁子超表示，3月初，香港政府向媒体表示，在养老院等院舍的接种疫苗率为15%。 目前，据香港政府新闻网报道，医院舍第一剂、第二剂及第三剂的接种疫苗率由原来的93%、87%和40%显著上升到95%、93%和78%，为医院舍建立了有效的保护屏障。

梁子超告诉新京报记者，病毒在香港广泛传播已近一年，九成以上的人曾被病毒暴露，并被大面积疫苗覆盖，因此建立了一定程度的群体混合(自然感染疫苗)免疫，暂时有XBB和BQ等免疫逃逸的奥密克戎分支

香港呼吸系统专科医生梁子超。受访者供图

以下是新京报记者与梁子超的对话：

“一个月内倍增十次”

新京报：你对内地这场瘟疫有什么看法？ 与今年年初的香港第五波疫情有相似之处吗？

梁子超：目前内地部分城市发生的疫情，类似香港今年年初奥密克戎BA.2.2的第一波冲击。 据香港卫生部统计，从1月下旬开始，香港在疫情每三天几何级数加倍，并在一个半月(3月初)达到高峰(每天约75000起感染)后，开始迅速回归。 不要小看每三天翻一番的速度。 一个月内翻了10次，2的10次方已经翻了一千倍。

新京报：香港卫生部卫生防护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，截至2022年5月19日，香港第五波新型冠状病毒大爆发共造成9000多例死亡。 死亡的原因是什么？

梁子超：由于人口老化，无接种疫苗的老年人和基础性疾病患者感染后，发生大量危重症病例，导致医疗系统严重挤兑，大量养老院住院患者得不到及时住院治疗和隔离，导致养老院院内持续暴发

新京报：香港奥密克戎首个高峰期怎么过？ 你面临着什么困难？ 采取了什么措施？

梁子超：奥密克戎高度传播，导致香港老人及基础性疾病患者接种疫苗严重不足。 某公房邨大规模爆发后，疫情呈几何级数持续激增，疫情全面失控，超出防控人力、物资和设施所能承受。

在内地的全面支持下，香港的物资供应(包括抗原检测)得到保障，人力和设施也在逐步补充。 除核酸检测外，我们广泛使用自身抗原检测作为一线诊断工具，建立网上申报系统，便于尽快随访，适用于患者居家隔离、居家检查密切接触者。

迅速引进新的抗病毒药物早期治疗高危患者，安排在线或电话支持、在线诊疗和药物速递、指定诊所预约、需要住院患者的中级治疗设施、定点或急医院等，尽量分流分治。 同时，在院舍快速隔离患者，全面快速推进院友接种疫苗，缓解院舍危机。

随着病毒的大规模感染，大量自然感染迅速降低易感人口，逐渐建立群体免疫屏障，疫情在3月初高峰后自然恢复，4月与疫情低位相比逐步放宽防疫措施。

2022年12月24日，香港新冠疫情统计数据。来源：香港卫生署卫生防护中心

“做好物资供应和分流分治”

新京报：香港当时是否出现医疗资源超载，如何面对医院感和医务人员阳性问题？

梁子超：今年年初香港医疗系统也大幅挤兑，不少医护人员受到感染。 但由于他们比较年轻，大部分是全程接种疫苗和按时接种强化针，病情一般较轻较短。 我们立即根据实际情况缩短了他们的隔离时间，以指定隔离时间最后两天抗原检测持续阴性为标准，让康复者迅速重返工作岗位。 对医疗中的密切接触者也同样缩短了检查的日程，最近更加允许抗原和核酸检测阴性的情况下在检查期间内继续上班。

在人手严重短缺的情况下，内地也可以考虑让抗原阳性、无症状或症状消失的医务人员救治确诊患者。 新冠感染者短期内再次感染的概率极低，因此可以避免医院内交差感染。

新京报：我刚才说了，康复的医务人员仍然会被优先安排工作，你怎么给他们信心？

梁子超：香港瘟疫流行初期，很多人担心。 全面推行医务人员接种疫苗和按时加强针接种，医务人员几乎没有发生严重和死亡病例，信心很快得到改善。 一些高风险感染的医务人员必须进行最全面的医疗护理。 如果不能稳定军心，这场战斗一定会失败。 所以医务人员的病情我们最优先处理，他们也是这场战斗最重要的力量。

新京报：香港具体是如何分级诊疗的？ 哪个有效？

梁子超：在大规模疫情下，公众容易引起恐慌。 只有公众对新冠肺炎有正确的认识，做好物资供应和分流分配，让患者放心地根据自身真实需求享受相应的服务，才能妥善应对病毒的快速感染，避免医疗偷换。

怎么办往往不是我们医生说的，最重要的是患者自身的感觉，所以要给他一个可以根据需要接触不同医疗资源的渠道。

我们现在每天都有一万多名感染者，为了快速应对，我们必须发挥数字化的优势。 首先在网上报告系统，这样各部门就能协调并尽快跟进。 此外，由于疫苗覆盖率已经很高，且经历过病毒的广泛传播，产生了较好的混合免疫保护，大多数患者病情轻微，可居家隔离处理，必要时通过在线或电话支持、问诊及药物速递，大多数情况下其他患者也可预约指定诊所，老年人和有基础性疾病的患者可尽早服用抗病毒药物降低重症风险，需要长期护理的养老院院舍患者可送中级治疗机构管理，重症患者可直接送医院急症室。

香港第五波疫情出现的感染人数曲线图。受访者供图

“第五波疫情初期，老年人接种率很低”

新京报：香港老人接种疫苗情况如何？

梁子超：其实(当时)香港老人接种疫苗不太成功。 我们最初建议基础性疾病患者在接种疫苗前进行医疗评估，控制病情后接种。 这样一来，不仅接种迟缓，还让老人错觉疫苗是危险的，加强了老人和基础性疾病患者对接种疫苗的犹豫。

第五波疫情初期，老年人接种率较低，养老院机构老年人接种率更是只有15%。 当时特区政府只是分阶段缓慢推行对整体的半强制性疫苗通行证，前两周没有集中疫苗力量覆盖所有高危医院舍，无法为最高危人群提供尽快的保护，对医疗系统的冲击

注射疫苗必须早点准备。 因为病毒跑得比你快。 老年人要想安心接种疫苗，我们自己首先要对疫苗有信心，才能大声对老年人说我们的疫苗是安全的。 老年人和基础性疾病患者感染后高风险，需要尽快接种，也没有证据表明接种前需要进行医疗评估。 他们对疫苗成分敏感，除非病情极不稳定或有急性恶化，否则可以直接接种。

目前，香港的情况有所改善，两针的接种疫苗率达到93%，三针也达到83%。 70岁以下的成人几乎没有问题，70岁到80岁的问题也很少，八成的人已经接种了三针。 80岁以上的老年人问题很多，约7成只接种了2针，6成只接种了3针。

新京报：针对养老院这样的机构，香港如何开展疫苗计划？

梁子超：养老院发生大规模暴发后，我们每天为医院朋友和员工进行抗原检测，迅速分离确诊患者，派出多支队伍前往养老院，在两周内为所有合适的医院朋友接种疫苗但是，由于他们年事已高，有很多基础性疾病，自然感染和接种疫苗后免疫力下降很快。 目前，距离3月初疫情高峰已有9个月，院舍感染个案再次上升，且46%为二次感染。 针对这个问题，我们正在加强为医院朋友接种第四次疫苗。

新京报：目前，第四次接种疫苗正在传播。 是说接种数越多防护效果越好吗？

梁子超：支疫苗接种后6个月内对重症已有较高保护力，大大降低了死亡风险。 要将80岁以上老年人因新冠导致的肺炎死亡率降低约9成，三针是基本要求。 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疫苗的保护力会下降，所以有第四针，作为一个补充。 老年人和其他高危人群第三针接种期超过6个月时，需要接种第四针以加强保护，进一步降低重症和死亡的风险。 同样，如果他们的第四针接种时间已经超过6个月，可以接种第五针。

2022年11月16日，香港特区政府卫生署卫生防护中心通报，截至16日零时，香港新增6656宗新冠病毒阳性病例。图为香港市民在中环出行。图/ICphoto

“一定程度上建立了群体免疫”

新京报：你以前接受采访时说一般人“会尽快感染”，根据是什么？

梁子超：主要有两个原因。 第一，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，容易发生医疗挤兑，这个时候感染，很难保证得到最好的医疗救护，可能会把自己置于高风险之中。 特别是自己有严重疾病的人。 第二，从理论上看，人体免疫力是相对的，只要吸入少量的病毒，我们身体的免疫系统就容易处理它，减少诱发病症和危重症的概率，但就像接种了疫苗一样，对病毒产生获得性免疫反应但在病毒广泛传播的时期，如果不戴口罩暴露在高危环境中，容易吸入大量病毒，就很难保证免疫系统能应对。 这和战争一样，只要是为数不多的敌人，我们就能打败它，只要是庞大的军队，胜算就相当小。 即使接种了疫苗也一样。 因为疫苗的保护作用不是绝对的。

新京报：香港第五波感染者中，是否仍在判断无症状感染者？ 没有症状的比例是多少？

梁子超：有症状的人进行检查后，发现的当然是很多有症状的感染者。 在香港的检测策略中，约有一半以上的阳性感染者患有疾病。 无症状感染者不需要及时治疗，但检测阳性的可能有传染性，部分可在一两天内转化为病症。

新京报：目前香港感染人数有多少，比例如何，建立了集体免疫？ 如果反复感染怎么办？

梁子超：据香港卫生署统计，截至12月21日，香港累计核酸阳性个案1123458宗及快速抗原化验阳性个案1278780宗，共2402238宗，占香港人口的32.4%。 由于病毒在香港广泛传播已近一年，超过九成的人相信曾经暴露于病毒，且由于高度疫苗覆盖，建立了一定程度的群体混合(自然感染疫苗)免疫，暂时有效降低包括XBB和BQ等免疫逃逸的奥密克戎分支在内的感染

但随着时间的推移，免疫衰减逐渐显现，社区个案二次感染比例从9月的2%上升到最近的5%，在养老院院舍的老年人中达到46%。

新京报：抗原自检的意义是什么？ 香港是如何统计病例数据的？

梁子超：香港除开展抗原自检外，还设有网上Covid-19快速抗原测试申报系统，可了解感染情况，配合各部门为患者提供各线在线服务，帮助分流如果内地几个大城市有条件，当然也可以录取。

但是，做不到也没关系。 现阶段，我们在打医疗系统的保卫战。 医疗系统中发热门诊人数、阳性比例有多高、住院、危重症和死亡人数等……其实也可以反映疫情动向和医疗系统应对情况，为防控策略提供主要参考数据。

香港目前不太依赖医疗数据模型。 疫情发生初期，我们应对疫情的经验很少，使用了一些医疗数据模型进行预测，但很多数据模型无法准确估计未来会怎么样。

新京报：内地政策调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。 许多城市已经经历了第一波冲击。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，你有什么建议吗？

梁子超：部分公众误以为疫情已经结束，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。 我们为了保证社会经济民生的持续稳定运行，将疫情防线从社区退守到医疗系统，从严防病毒转为尽量延缓病毒感染，为老年人和长期患者争取接种疫苗时间，加快防疫物资供应，分流医疗系统

内地许多城市目前正处于比较广泛的社区传播阶段，最重要的是实行分流治理，保障医疗体系。 内地数字化基础优于香港，可利用技术优势，提供网上问诊、网上预约、预约时段细分、患者病情详细描述、风险控制等安排。

接种疫苗的年轻患者，病情一般不太严重，尽量在家庭和社区处理。 需要保暖、保湿、多休息，吃自己感冒常用的药品来缓解疾病。 如症状持续、高热持续多日不退、饮食不畅、呼吸急促、口唇紫色、神志不清、抽搐等严重症状，应尽早到医院就诊。 但是，年轻人得这种病的比例应该很低。 例如，香港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个案，而被列为重症或重症的个案占0.3%左右，大部分都涉及有基础性疾病的患者或老人。

接种疫苗的高危人群，如果控制好基础性疾病，感染后病情不一定会恶化。 为进一步降低重症风险，可在新冠引起肺部炎症出现后3-5天内尽快在线或在线医生指导下服用合适的抗病毒药物。 部分病情恶化，需要尽快提供相应治疗。 中老年人不一定非要去特殊医疗设施，可以使用基础医疗照顾的社区设施。

可以参考香港，考虑将方舱医院改建为面向老年人和高危人群的基础设施。

新京报记者朱清华李照编辑袁国礼校对吴兴发